上一次,仅在4个月前,同样是“扞卫民主”的口号,不同的只是黄衫,人民民主联盟将他信妹夫颂猜拉下了总理宝座。不过,历史总是轮回着相似。泰国政坛犹如一场旷日持久的拔河赛,拉锯的双方其实都在“玩一场游戏”,大家似乎都在为同一个神圣的目标“国家民主”奋斗,但任何一方的胜利却都是暂时与“非法”——因为,在这样一场混战中,已然没有制度标准的认可。
议会是可以随时解散的,首相是可以被逼辞职的,宪法也是可以即时修改的。从泰国国旗上,也许我们可以看得更清楚:民选政府、国王、军队虽是三个平行的权力中心,却因另两极的稳固与制衡,实质上让民选政府成为摇摆不定的态势。因此,在泰国王的默许下,2006年的军事政变成为近年政局混乱的起点。
然而,作为1932年即确立君主立宪制的现代国家,政府必须以推动民主进程为己任,如此一切即成悖论。在1997年东南亚金融危机中催生的堪称泰国史上最民主的宪法,推动和发展了他信政权及其广大的底层支持者,却继而侵蚀了传统精英的利益,并由此引发了政权争夺战。自2006年至今,泰国业已更迭了四届政府,目前看来阿披实也难以结束乱政。
当然,也许可以将此种种抗争与波折看作民主进程的必要过程。英国政权由王权转至议会,历经清教徒战争、光荣革命至下议院掌权近三百年。但美国民主体制的确立,却在借鉴英法等欧洲国家的基础上通过三权分立迅速完成。相对而言,不能不质疑泰国民主的“诚意”。
事实上,在表象的激烈抗议外,关于党派间利用金钱等利诱游行参与者也是不争事实。每一轮的幕后胜利者也终究会被继任者找到把柄。因此,可能还是那些局内人所说较为中肯:不要拿西方民主在泰国说事,闹得再凶,也不过是内政。只是,对于目前愈演愈烈的混乱局势,仅仅依靠政府的解决方案只会继续酝酿不稳定因子。泰国乱政的纠正,必须依靠三方权力的妥协与努力。
' />泰国尽管早在1932年就初步确立了君主立宪制度,但其后60年中文官政府短命、军事政变频繁,始终没有摆脱军事干政甚至军事专制的阴影。直至1992年,泰国才真正确立起西方意义上的民主宪政,包括普选制、文官执政、政党政治等制度设计。
从那至今的17年间,泰国政治除了延续以往政变频繁、军人干政、王权出位等基本特点外,又多了一个更为引人瞩目的标签:街头政治。
众所周知,2006年9月,泰国军方发动不流血政变,推翻了被指控“贪腐”和“滥用职权”的前总理他信。这一政变就有浓厚的“街头政治”背景:之前,反他信的黄衫军开展了长达近一年时间的街头抗议。此后,他信虽然流亡海外,但泰国国内支持他和拥护他的街头政治愈演愈烈。2008年5月起,反对派“人民民主联盟”(民盟)组成的“红衫军”发动持续数月的街头抗议,此期间导致支持他信的总理沙马下台。
随后上台的总理颂猜是他信的妹夫、人民力量党副主席,仍然面临街头政治的强大压力,不过,这一次街头反对派主打色变成了黄色。“黄衫军”的持续示威抗议最终导致颂猜下台,现任总理阿披实上台执政。
有了军队和王室支持的阿披实仍未能躲过街头政治的压力,从上月26日起,支持他信的街头力量反独裁民主联盟(反独联)这一次也穿上“红衫”,以阿披实政府为独裁势力“所有、所享、所治”(套用林肯“民有民享民治”口号)为由,要求其辞职并重新举行议会选举。“红衫军”不仅如法炮制“黄衫军”的做法,在泰国首都曼谷发起上十万人包围国会,还组织冲击此次东盟系列峰会主办地,最终迫使泰当局取消这次峰会。
面对有数量上和装备上都占有绝对优势的泰国陆海空军队、警察,仅数百人的“红衫军”此次能成功地让精心筹备的东盟峰会夭折,现实原因就是阿披实当局出于前车之鉴,不敢对示威者采取果断强硬措施;以往街头政治中无论参与者甚或组织者都安然无恙甚至鸡犬升天的例子,更给了街头民主组织者们有恃无恐的无限信心。
当然,泰国“街头民主”如火如荼,行政当局对其进退失据、束手无策,还有泰国王室、军方以及政商集团之间复杂利益纠葛的原因,但更为深层的原因则在于政府权威缺失和“参与革命”。
去年年底去世的美国知名政治学家塞缪尔·亨廷顿,曾经在他那本脍炙人口的名着《变革社会中的政治秩序》中提到:“人类可以无自由而有秩序,但不能无秩序而有自由。必须先有权威,然后才能对它加以限制。”泰国的宪政权威尚未确立,政治制度化水平远未提高到政党政治所需的程度,但政治参与的闸门却仓促打开,民众政治参与的热情瞬间迸发,这种无序的“参与革命”最终导致其陷入恶性循环式的政坛乱象。
被“红衫军”打停的东盟峰会终归会很快重启,东盟与中日韩合作应对经济金融危机的步伐更不会由此止步,但泰式“街头民主”给泰国以及东盟带来的尴尬无奈,却绝非短期内所能改变。被“街头民主”推上前台的阿披实,又该如何应对“街头民主”的强大威力,我们且拭目以待吧。
(作者系首都经贸大学公共管理系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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